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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番外:花期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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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期也以為自己三五日就能有起色,誰知道,這咳嗽一日甚一日,竟是漸漸地開始咳血。

老乳母一副慌了手腳的樣子,拍著大腿流淚:“阿郎把好好的一個姨娘交給我,怎麽讓我照顧成了這樣了?快來人,把王奉禦找來,他這到底開的是甚麽方子?!”

花期也覺得不對頭,心頭一動,忙又加了一句:“王奉禦忙,若是陶司醫在,請他老人家來,也是一樣的。”

老乳母看了她一眼,點頭令下人去了。

誰知,陶一罐竟然真的來了。

進門就笑道:“聽說花期姑姑不好了,還點名讓我來看,我就趕緊過來了。”

花期咳得目赤發亂的,從床上勉強支起身子,陪笑著答話:“是有些不好,想請司醫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吃錯了。”

陶一罐笑意深深:“那我就好好瞅瞅。”

聽脈,看舊方子,查藥。

陶一罐做戲做全套,坐在那裏擰著眉苦苦地思索,光聽脈就聽了半個時辰,然後臉都皺了起來。

花期看得心驚膽戰:“陶司醫,我這是,怎麽了?”

陶一罐正在沈思,聞言驚覺,連忙笑道:“哦哦,沒什麽大事。花期姑姑就是補得有點兒多,底子虛,虛不受補。老王太著急,對著沈二又下刀太狠,所以藥效猛了些。無妨的,我給加減一下就好了。”

然後把方子刪改了一回,又遞給了老乳母,欠身笑道:“煩勞您老人家了。小醫告辭。”

然後回了尚藥局,拉了王奉禦,皺眉道:“你那一味甘草下得重了。沈邁說是要吊她兩個月,讓她動不了,但也得摁住了她家裏。照你的方子,她過不了十天就完蛋。”

王奉禦翻白眼:“你行你來啊!”

陶一罐嘿嘿地樂,摩拳擦掌:“我那麽多的藥都沒活靶子試,如今有個現成的,我不給她都用用,豈不浪費?!”

王奉禦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讚同:“很應該。這種人,不死不活的樣子,我看著最痛快。”

沈邁聽說了,一呆,大怒:“既然是你們倆要試藥,那藥錢就該你們倆出,怎麽能讓我沈家出錢呢?還都是那樣貴的藥!”

陶一罐撓撓後腦勺,跟王奉禦嘀咕了一會兒,手一攤:“那將軍去跟聖人說?”

沈邁的肩膀便一縮。

王奉禦出來唱紅臉:“要不我去找鄒娘娘,讓她出這個錢?”

沈邁苦下了臉:“得得得,我出,我出還不行?”

自己憋悶得直奔校場,狠狠地操練了羽衛一把,累得今日該著訓練的兵士們一個個死狗一樣攤在地上,踢都踢不動。

……



終於,沈邁去見了鄒充儀後,決定了要娶賀家小娘子,遂各種準備蓄勢之後,強行下聘。

京城裏沸沸揚揚,風風雨雨。

花期家人迅速知道了這個消息。

花期弟弟立時三刻便闖進了沈家,大著嗓門直奔花期的院子:“姐姐,姐姐!沈將軍要續弦了!”

沈邁正好回來處理花期,聞言冷笑一聲,令人:“來得正好,給我拿下!”

花期弟弟被兵士們摁倒在地,捆成了個粽子。

沈邁踱出來,神情平靜:“你來做什麽?”

那小子手腳被皮索勒得生疼,已經快要疼得掉出淚來,擡頭看見是沈邁,微微瑟縮,立即又直起了脖子:“姐夫,你看看這些下人,這樣囂張,竟然敢捆我!姐夫,你先幫我松了綁再說。”

沈邁冷冷地一眼瞥過去:“誰是你姐夫?少給我做禍了!寵妾滅妻四個字,可是足夠我官帽落地了!”

花期弟弟頓時呆住了。

沈邁何嘗用過這樣冷淡的態度與自己等人說話?

尤其是一開始買了院子的時候——呃,等等,沈邁竟然從來沒有在自己家裏露過面?就算是一開始買了院子讓自己一家子搬進去,那也是手下的軍士來硬邦邦地傳令,然後自家姐姐驕傲又羞怯地讓爺娘收拾收拾細軟就過去了……

那自己怎麽會覺得他是個對自己一家和善的老好人的?

難道是被姐姐誤導了?

還是每次來要東西時,那個老太婆都太過好說話?

花期弟弟猛地醒悟過來,原來跟自己對話交結的,從來都不是沈邁沈將軍本人!

小滑頭連忙恭順下去:“小人口誤,將軍見諒。小人聽說將軍要續弦,已經下了聘,所以來看看姐姐,這樣重大的時刻,家裏必定事情繁亂,小人來問問要不要小人及妹妹過來幫忙。”

沈邁上下打量這小子一番:倒是一張好嘴,也真心識時務有眼色,頓時動了惜才之心,聲氣便緩了三分:“你姐姐病著,我不想讓她操這個閑心。一應的事情到時候必有宮裏的人來指點,我都不急,你們就更不必跟著瞎亂。只是你姐姐這個病如今甚是麻煩,你說的正是,家裏事情必定十分繁亂,打墻動土的,只怕吵得很。正好,你來了,跟我一起去,送你姐姐到莊子上靜養一養。等賀氏過了門,我再去接她回來。”

花期弟弟雖然沒娶親,但是因為天天做著恢覆富貴日子的美夢,很是打聽過一番權勢大家族娶妻娶妾的規矩,聞言竟然十分讚同地點頭:“將軍考慮周到,小人替姐姐銘感五內。小人姐姐一向心高氣傲,有些左性的。不如將軍暫時不將續娶的事告訴她,只說家裏要動土,讓她暫時搬離——我在一邊,她也不會有什麽多的話說。”

沈邁意外之喜,臉上一片笑容,點頭道:“好極了。就是這樣。快松綁,給小郎換換衣衫撣塵。”然後帶著簇然一新的花期弟弟往裏走:“你跟我來。”

花期弟弟舌燦蓮花,竟是沒有廢沈邁的唇舌,便將花期哄弄了過去——又是怎麽一府的嘈亂,又怎麽是給她換新居,又是如何的條石木料,又如何地讓自己也跟著跑腿,天花亂墜。

花期病中虛弱,原本不耐煩挪動,聽了這話,喜上心頭:還有什麽,比得上沈邁坐在旁邊,任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舅子坐在女眷床前侃侃而談、口沫四濺的?尤其是聽說沈邁竟然同意讓自己的弟弟去當工程的監理?!

花期安安靜靜,甚至面帶笑容地任由沈家兵士帶著刀槍護送著自己去了京郊的莊子上“養病”。

沈邁的法子也是絕,轉回頭,笑嘻嘻地對花期弟弟說:“不如你們一家子都去吧?那邊風景好,水也好,離著不遠還有溫泉。就連裘家和幾位王爺,在那裏都有莊子。你阿爺身子也弱,一處養養。你先送你妹妹母親過去照顧他們爺兒兩個,然後呆幾天玩玩,回頭我這邊忙起來,就喊你過來——總不能讓你在你姐姐跟前白說道我要帶你學習家務。如何?”

花期弟弟一聽有油水可撈,貪心頓時挺不住了,一蹦三尺高,滿口答應下來,屁顛屁顛地就回去搬了一家子離開了京城。

沈槍看著那小子騎在高頭大馬上神氣活現的德行,嗤笑:“就這種貨色,還想學人家謀逆?”

沈邁斜了他一眼,不作聲。

……



明宗的聖意完全說給了沈邁。

叉著腿走回府的沈邁回來就開始發愁。

把花期的妹妹嫁掉容易,氣死花期她阿爺也不難,老太婆麽,呵呵也不算事兒,只是花期這個弟弟怎麽辦?

想來想去,沈邁決定還是親自走一趟。

養了七天傷,沈邁好了個差不多,然後帶上沈劍,去了京郊莊子上。

花期已經病入膏肓。

她一直努力地在想,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風寒麽?怎麽一來二去的,竟然把自己拖成了死癥?!

沈邁進門時,花期正茫然地盯著屋頂發呆。

沈劍跟了進來,站在一邊。

花期的眼神一轉,先看見了刺眼的沈劍,不由得一皺眉,氣短聲弱:“將軍如何讓外男進了妾的內室?”

沈邁站在她的床前,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她,反問:“你說呢?”

你說呢?

你說——呢?

花期的眼睛瞬間瞪大,只覺得後背一涼,恐懼一點一點地爬上了心頭。

沈邁的樣子,沈劍的樣子,自己不是沒有見過。

這個樣子,就是看仇人的樣子。

自己回去幽隱取細軟時,尹線娘就是這樣看著自己的。

當時自己心虛,不敢與她對視,只敢跟桑九耀武揚威……

等等!

尹線娘為什麽要像看仇人一樣看自己?!

自己當時為什麽都不肯細想!!!

花期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開口發聲,顫得都拾不起來了:“將軍,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邁扯了扯嘴角,算作笑了,哼道:“聽葉大說,當年鄒家小娘皮說她要是不心軟你早就死了的時候,你也是這麽問的。我說小賤人,你就不能不裝了麽?咱們誰都幹過些什麽骯臟齷齪事兒,誰又都不知道呢?”

花期只覺得自己的頭上一陣發暈,半天,強撐著不讓自己昏迷過去,咬著牙問:“將軍不妨把話說清楚。”

沈邁冷冷地看著她,忽然偏頭問沈劍:“咱們還跟她廢話麽?我怎麽這樣想一刀劈了她算了?!”

沈劍搖搖頭,沈聲道:“我不舍得。”

不舍得三個字,分明暧昧不清,分明顏色模糊,可沈邁卻不會誤會。

沈劍是在說,他不舍得讓花期這樣痛快地死。

沈劍走了上來,從懷裏摸了一個小瓷瓶出來,遞給沈邁:“這是我的藥。你光用了你的,忘了用我的了。”

沈邁恍然:“哦對,忘了——不過,我的也只用了一回。後來都是王老頭兒和陶一罐在試藥,我就都沒管。”頓一頓,沈邁悻悻,“也不是沒管,老子管出錢買藥,他nn個熊……”

沈邁邊喃喃地罵著,邊接過瓷瓶,毫不憐惜地一把攥住花期的下巴,用力一捏,花期吃疼,嘴巴立時長大,瓷瓶裏的粉末被直接倒了進去。

沈邁把瓶子拋還給沈劍,道:“她不過是那個動手的人,你這藥再搞一點兒,回頭咱們給幕後的人也來一瓶!”

沈劍木然著把瓶子揣起來:“有的是,你放心。”

花期在兩個兵士出身的糙老爺們面前,有苦說不出。

難道跟他們說自己的武姓出身麽?

他們這種大頭兵,只會舞刀弄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他們能有那個腦子聽明白這些事兒?還是他們有那個情懷能體會得到自己家族的不甘和悲哀?

花期擡手擦去自己唇邊的藥粉,目光輕蔑地在兩個人身上一掃而過。

沈邁被她的眼神氣樂了,回頭看著沈劍嘲笑道:“瞧瞧,人家還看不起咱們呢!”

沈劍的眼神往花期的臉上一轉,厭恨憎惡:“忘恩負義,無恥之尤。”然後就不再吭聲,抱著肘往那裏一站——不走,是因為在等著看花期毒發時的痛苦模樣。

沈邁看著花期,鄙夷:“你肯定覺得我們不配宣告你的死刑,你一定覺得我們這種人理解不了你那高貴的姓氏能夠代表的意義,以及你們家族追求最高榮耀的自尊自傲——”

花期睜大了眼。

她自己都不曾這樣準確地描述過自己的理想和失落!

沈邁怪笑一聲,戲謔道:“這是鄒家小娘皮說的,不是我!不過,”沈邁抱肘看著她,桀桀陰笑,“就你這種先買身為奴,再背叛主人,接著出賣身體,最後給人家當槍使的蠢貨白癡,也配得上稱作則天大帝的後人?下賤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你們的本質!”

沈邁戟指伸出,輕薄地遙遙一點花期的臉:“你們一家子,根本就是幾個潑皮無賴,而已。”

花期失神地聽著他刻毒的謾罵,嘴唇漸漸灰白,一聲痛咳,一口血噴了出來!

……



沈劍看著她吐血,眉毛都沒動一絲,只是平板著聲音問道:“你哪裏不舒服?”

花期擡起頭來,慘然一笑:“管你什麽事?”

沈劍眼皮一翻:“我想知道我的藥效。”

花期咳了兩聲,才長長地出了口氣,看著他,笑了笑:“不確切的。剛才沈將軍不是說了麽?我之前被王全安和陶一罐試了太多的藥,跟你的藥一定有沖突的。所以,也許相克相解,也許更加催命。誰知道呢?”

沈邁眨眨眼,伸手撓了撓眉毛,竟然認同一樣點點頭,看向沈劍:“她還真沒說錯。”

沈劍立即便失去了站在那裏的興趣,轉身出去了,臨走之前,看了沈邁一眼:“老刀是萬箭穿心死的。”

沈邁不在意似的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花期的臉色慘白,自嘲一般笑了笑,道:“你們也就是能隨意欺負我一個無根無基、無權無勢的弱女子罷了。”

沈邁不耐煩,找了個凳子坐下,方道:“其實你最無人敢欺的時候,就是跟著鄒家那小娘皮的時候吧?尤其是在清寧宮的時候?不過你自己不肯要那樣的日子了,非得來攪合朝局——其實就你們家那點兒上不了臺面的小心思,根本就對朝局有不了任何影響,頂多,也就是給人家當槍,逼著鄒娘娘回了聖人身邊而已。”

花期臉色一變:“回了聖人身邊?”

沈邁嗤笑一聲,卻也記得壓低了聲音:“你們的這個招數,讓鄒娘娘終於有借口,把聖人拴在了幽隱整整三天。”

花期不以為意:“那不過是藥效罷了。算不得什麽,我都知道。”

沈邁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懂個屁!藥效能有三天麽?哪怕是被嚇破了膽,就鄒家那小娘皮,連封二十幾個郡王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狠辣貨色,她緩過來用得著三天?!那是她下定了決心要回大明宮了!而且,她在給自己積攢底牌。她越可憐,聖人以後在宮裏就會越護著她。你真是白跟了她這麽多年,連這麽點兒小伎倆都看不明白。”

花期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臉色卻開始有了微微的潮紅。

沈邁用心地看了那潮紅一眼,知道,花期,已經走到最後關頭了。

花期本來就不是個笨人,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不由得苦笑:“看來,我們這還是好好地成全了她一把!”

沈邁又嗤笑一聲,方道:“說吧,你家裏都誰知道這件事?”

花期也不再遮掩,坦承:“阿爺、阿弟知道。母親嘴太碎,妹妹心太軟。都沒敢告訴她們。”

沈邁點頭,繼續問:“你背後的是寶王,這件事還有別的什麽人參與了?尤其是宮裏?”

花期的臉色詭異起來:“這個我就不能告訴你了。”

沈邁一楞,接著呵呵地笑起來:“我倒是小看了你!想來,你必是要給鄒娘娘留下些禍害才會開心的了。”

花期連連點頭,笑得十分開心:“不錯,不錯。我知道的遠比你們多。不過,我肯定都不會告訴你們。既然你們已經猜到我做了什麽,那我就不推脫了。門是我開的,蠟燭是我之前就偷偷換了的,迷藥也是我下的。不僅如此,引你去幽隱的黑衣人是誰我也瞧見了,院子裏幫我的人我也都知道了。我告訴你她們都存在著,活得好好的,但是,我就不告訴你她們都是誰。”

花期眉飛色舞起來:“頂好你們誰都懷疑,誰都不信,然後人人自危草木皆兵,哈哈,那才現在我的眼裏!”

沈邁連連搖頭:“現在你的眼裏?那就沒可能了。你過不了今夜的。我們吃虧也是一年半載之後的事兒了。”

花期眉心一跳:“一年半載?!”

沈邁一本正經地點頭:“不然你以為我們怎麽知道你是寶王的人?就是寶王把你叔叔和你們家賣了,聖人領了他這個情,然後大家先偃旗息鼓一段時間——太後娘娘身子不好,他們哥兒倆可誰都不敢擔這個氣死老娘的不孝罪名!”

花期眼中的神采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這樣說來,我做了這麽多,到最後,卻是被人當了棄子?”

沈邁忽然有些同情她:“對啊,不僅是你,而且是你一家子。聖人下了旨,你妹子嫁給孫德福的侄兒,但你們家其他的幾位,都得,”沈邁想了一下措辭,“都得跟著你走。”

花期頓時身子一軟,一直硬挺著的脊背瞬間癱軟了下來:“那我叔叔家,更是,一個不留了……”

沈邁瞧著她,憐憫:“不僅你進了京的這位叔叔,還有老家所有族人,已經被寶王悄悄地殺幹凈了……雞犬不留……”

花期只覺得心頭猛地一大跳,接著就是擂鼓一般的心跳響起,全身都跟著顫,雙手用力地捧住自己的心口,花期勉力出聲:“我弟弟,我弟弟……”

沈邁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聖人有明旨,我留不下那小滑頭……可惜了一根當間諜的好苗子……”

花期忽然又噴了一口血出來,直直地吐在地上,黑紅一片。

沈邁遠遠地看著她,挑挑眉,下意識地問:“雖然俗了點兒,還是想問一句:花期,你後不後悔?”

花期無力地俯在床沿上,手軟軟地垂下,已經再也聽不到他的問話,再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花期,已經,死了……

……



花期的妹妹坐起身來,看著眼前滿臉戾氣的軍漢,平靜安寧:“閣下是?”

沈劍看著她白凈的臉,那輪廓和花期簡直一模一樣,楞住,心中的狠戾一閃而逝。

花期的妹妹擁被而坐,身上的小小襖兒剛夠蓋住所有的肌膚,但卻像穿了玄色的誥命禮服那般坦然:“想來,我姐姐不是病,而是毒吧?所以,現在姐姐應該是已經死了,你是奉命來取我全家性命的麽?”

沈劍又楞一楞,驚詫於小娘子的聰慧,腳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花期的妹妹偏頭想了想,接著道:“但你收到的命令裏應該沒有我才對。孫德福孫公公前些日子親自來了一趟我家,看了我半天,然後讓我以後好好跟他侄兒過日子。所以,我應該是已經被許給孫公公的侄兒了——你能殺我麽?”

沈劍悚然而驚,眼中殺意一閃。

花期的妹妹點了點頭,說了最後一句話:“沒法子,我一家子天生就會揣摩這些。我姐姐其實是最糟糕的一個。”然後,竟然就那樣堂皇躺倒,繼續睡了!

沈劍手裏的劍緊了又緊,一跺腳,轉身走了出去。

花期的妹妹在被窩裏擦了擦額角的汗,瞪大了恐懼的雙眼,狠狠地咬著下唇。

……

翌日,沈邁帶著眼神閃爍的沈劍回了京城。

花期的父親母親和弟弟圍著她的屍身大哭而痛哭。

只有花期的妹妹,跑前跑後地張羅姐姐的喪事——

因為她知道,不會再有任何貴人,來幫忙給姐姐辦喪事了。姐姐要入土為安,得靠自己家人。

……

三天後,花期的父親受不了女兒逝世的打擊,也撒手歸西。

花期的弟弟跟著沈家的商隊遠行西域去做生意,結果因為貪財跟路上的土匪爭持,被亂刀砍死。

花期的母親聽了這個消息,大慟之下投了河。

花期的妹妹默默地將父母哥哥都安葬了,開始打點遠行的行裝。

三個月後,花期的妹妹被遠遠地送去了江南,平靜地嫁給了孫德福遠房的侄兒。

……

再後來,自然還有事情發生,只是到底是什麽——嗯,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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